書評:科學革命的結構
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
王玫玉
孔恩1962年所出版的《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在科學哲學與歷史(Philosophy and History of Science)領域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本書除顛覆科學史學與科學哲學的傳統外,更深刻影響政治學、社會學等一般社會科學領域。從物理學背景跨足到科學史領域的孔恩提出以典範移轉(paradigm shift)的概念,來理解西方自然科學中有關科學知識理性的過程,以典範移轉(paradigm shift)的概念來描述自然科學演進的歷程。《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出版後,孔恩的論述受到大家的熱烈的討論,關於科學史的研究,學者們逐漸發現「科學累積發展史觀」的信念逐漸被挑戰,因為有越來越多問題似乎得不到解答,因此科學是一種非累積的發展模式的想法逐步成形,這也使得科學史的研究產生一場革命,開始試著探詢「科學家與當時研究議題的關係」而非「今昔的對照」。
孔恩嘗試有別於過去自圓其說的傳統線性科學史書寫,而使用更寬廣的社會社群形成脈絡,來理解當代自然科學面貌。孔恩舉出了自然科學發展的例子,尤其是天文學〈例如:托勒密的地球中心論至哥白尼的太陽中心論〉與物理學〈牛頓物理學至愛因斯坦物理學〉,來質疑過去對於科學發展乃是線性累積並不斷進步的看法。孔恩的研究一開始想要理解的是一個矛盾,利用典範(paradigm)的概念來描繪自然科學演進的過程。依循孔恩論述的脈絡,科學革命歷程為:「舊有典範\常態科學→異常現象\危機到來→科學革命\典範轉移→新式典範\常態科學→舊有……」週而復始的循環,而非單向線性積累。孔恩所提出常態科學的概念,在這個階段,科學家有共同的語言與高度的共識,他們共享一套完備的理論,即為典範(paradigm),科學工作主要就是以理論來解自然之謎。但是每一典範總會有面臨危機的時候,會有碰到它無法處理的現象產生。這時科學家就要從頭開始,重新拼湊出一個新典範,以解決先前無能為力的問題,這個階段就是科學革命。革命過後新典範提供了新的共同語言與觀點,又再次回復到常態科學階段。所以科學的進展就是在於常態科學之間的替代。因此「典範轉移」被視為「科學革命」。
就孔恩「革命性」論述的邏輯來看,主要原因乃在於新、舊典範間「不可共量性」(Incommensurability)的差異,科學革命前後的典範必定有無法互通的地方,亦即不同典範中看事物的觀點有全面性的不同,孔恩將其稱之為「格式塔轉換」(Gestalt-switch),簡言之,即是從一個理論的世界轉變到另一個世界,兩個世界存有不同的世界觀,因此不同世界觀的科學不能進行是非或優劣之比較。如同在人類學文化研究中常被提及的「文化相對論」,很多時候對於事物的詮釋,理解更為重要。 對於科學史研究的貢獻,《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即針對人類歷史,尤其是亞里斯多德之後的科學發展,提出了所謂「典範」(paradigm)的解釋架構。孔恩認為,我們不能以我們自身所處的時代,來閱讀前人的科學論述,例如:亞里斯多德時代的力學觀念,或是中世紀的天文學。每個時代的科學理論,都是根據當代的知識及文化,所形成的「典範」。不同時代的科學進展,都是典範的轉移(paradigm shift)。用這樣的觀點來回顧歷史,我們才能夠理解,為什麼亞里斯多德時代的倫理學與政治哲學,雖然與現代相去不遠;但在科學知識方面,卻與我們的知識有如天壤之別,但如果我們還是用現代的習慣去閱讀,會覺得根本是難以想像的「無知」,如此一來會讓我們的研究失焦,且落入沒有意義的無法理解與批評。
孔恩在科學史上的重要貢獻,在於運用典範的概念來描繪自然科學演進的過程。但對於典範概念的含糊不清與典範不可共量性等問題,孔恩為了補充「典範」概念的不足,孔恩之後提出「科學基體」(Disciplinary matrix)的概念補充,並認為典範間並非「完全不可共量」,而是「不完全可共量」。撇開科學基體不談,典範間「不完全可共量」其實正意謂著不同典範間仍有共量的空間,倘若典範間有共量的空間,孔恩是否也有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導致論述前後有所矛盾。
此外,筆者認同孔恩所提出的科學革命概念,在自然科學領域中非常具解釋力;然而反觀社會科學,筆者並不認為有所謂「常態科學」的存在。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最大的差異在於,筆者認為社會科學多半因外部環境改變而產生所謂新的典範,而非固有典範之缺陷。筆者認為社會科學中並不存在常態科學、典範轉移或科學革命問題,而是隨著時代的變遷產生不同新的研究典範,或許這些新舊典範如同孔恩所述,並不是優勝劣敗問題,因此筆者並不認同是因為舊有典範之固有論述有所問題,而是隨著時代潮流而衍生出不同研究典範,進而研究新興議題與思維方式。
由於常態科學的研究是在典範的指導下進行,因此典範對於思考的支配程度,幾乎指導了一切常態科學的進行。對於科學家而言,心中對於結果的期盼與想像總是有那麼一點輪廓或圖像,因此當發生了非預期中的研究結果時,科學家的反應往往不超過以下兩種情形:要不就認為實驗過程出錯,選擇重新再做或調整實驗條件,另一種就是懷疑理論的正確性。但通常結果大多是認為實驗過程出錯居多,對於懷疑理論的正確性較少。反觀台灣教育就像是從事科學研究過程般,經常把「典範」〈就是教科書〉看得太重,筆者相信典範的存在的重要性與必要性,但在信仰典範的同時,如何思考同樣不也是過程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而典範的支配力量是透過什麼樣的機制得以施展?也許討論本身就是一個有趣的歷程。就如同在科學史觀的討論上,孔恩認為歷史是由人類無法掌握的時代精神所創造的。因此不管是「典範」、「學術基體」就像時代精神一樣控制科學家的理論和研究。
參考書目
Thomas S. Kuhn
1994[1962] 科學革命的結構,程樹德、傅大為等譯。臺北:遠流。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