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22日 星期五

書評:古代城邦(盧淑萍)

書評:古代城邦(The Ancient City

國立清華大學台灣研究教師在職進修碩士學位班人類組

 

盧淑萍

9851509

s9851509@ m98.nthu.edu.tw

   

看了這本書之後,想起我在台灣受教育時所學到的世界歷史有種不吐不快之感。高中時要學習世界歷史與世界文化史,猶記得當時教科書上寫著:「希臘當時有兩種不同的政治體制,一種是雅典的民主政治;另一種是斯巴達式的國家極權政治。因為雅典實施民主政治,每個公民都有參與國家政治的權利,同時也要投票選舉。」今天看了《古代城邦》之後,終於了解,雅典實施的也不盡然是民主政治,若是民主,為何不能容忍蘇格拉底的思想?若是民主,又怎會要求每個公民一定要投票,一定要參加國家的政治討論……等等?而這些教科書的容都是當時每個學生要進入大學的「典範」,聯考的答案以課本為主。聯考,雖然是一種公平競爭的考試方式,同時也是一種會僵化思考的方式。倘若未再接觸相關的歷史書籍,這些容將會變成我的「基本知識」,用過去的知識,教現在的學生,在未來的考試勾選「標準」答案。

    言歸正傳,回到《古代城邦》一書的討論。這本書以希臘、羅馬為例,明家庭與城邦的建立,以及革命後造成城邦制度的消失。城邦的建立是以家庭為基礎,家庭的建立來自於信仰,信仰的建立是因為人類對死者的尊敬,對鬼魂處於一種不了解的狀態,因此人類會恐懼,因而有祭拜的儀式活動、有占卜的行為。這些古代社會的儀式信仰與漢人社會的習俗有很多異曲同工之妙。茲舉例如下:

 

1.地下的亡靈上不能完全離人類的需要,仍然需要飲食。因此在每年固定的日子裡,得將供品祭奠於每個墳墓前。Coulanges 2006[1864]7

在漢人社會中,每年的農曆七月一日是鬼門開的日子,要準備供品給好兄弟食用,如此可讓家人免於災禍。此外,每逢農曆初一、十五都要祭拜祖先與神明。

 

2.「在希臘、羅馬與在印度一樣,當兒子的有向其父及祖先的亡靈行祭奠的職責。」Coulanges 2006[1864]24「家庭宗教只傳男不傳女,這一規定與男子能傳宗接代有關。」Coulanges 2006[1864]27在漢人社會中,當兒子的也有向祖先祭拜的職責,為長輩送終時,也是要由兒子,尤其是長子或長孫來「捧盅」。

 

3.在每族的生人與死者之間,存在著不斷的利益來往。Coulanges 2006[1864]24在李亦園教授曾提到:「在台灣做田野調的人類學家很多都接觸到童乩治病的現象,大多發現童乩解釋治病的原因有很多是由於祖靈懲罰作祟。」(李亦園1985188)我自己也曾訪問過同事,他的學生的祖先,因無人祭拜,故會騷擾子孫;也有祖先會幫子孫避免惡靈的傷害。故生死與死者之間存在有利益的往來。

 

4.「《摩奴法典》女子童年時從父,少年時從夫,夫死從子,無子則從丈夫最親近的親屬,婦人不能自由作主。Coulanges 2006[1864]76在漢人社會中,女子要遵守三從四德,三從即:在家要從父;出嫁要從夫;夫死要從子,且要遵守婦道,一生守節。

 

    因為對靈魂的信仰,對死者的尊敬,因此衍伸出宗教信仰,這一點我個人同意Coulanges法,然而,書中有些論點,各人不以為然,Coulange道:「人類承認的宗教必須具有二個條件,第一,這種宗教必須只信奉一個神,其次,他向所有人進行傳授,所有人都能接受它,在宗教跟前,各階級各人種一律平等。」Coulanges 2006[1864]23在漢人社會中,道教及佛教的宗教信仰中,一直都是個多神信仰,非一神信仰,從漢朝至今數千年來都是漢人社會的主要宗教信仰。再者,在宗教跟前若是人人平等,在《古代城邦》一書的卷三,城邦,此一單元裡處處可看到因宗教信仰所劃分出來的階級社會,外邦人在祭祀活動中是被排除在外的,在卷四有提到「在雅典有貴族與平民之分;在斯巴達有平等階級與下層階級之分。這種不平等並非漸漸地生,而是自始就有,它與城邦組織同時出現。」Coulanges 2006[1864]219這些實例與Coulanges的論點有相矛盾之處。

    在卷二,家庭當中,Coulanges延續第一章的論點,認為家庭的組成與宗教信仰有很密切的關係。他提道:「將古代家庭的個個成員聯絡起來的,是一種比出生、情感、體力更大的力量,那就是對家火及祖先進行敬禮的宗教。」「家屬關係和遺的繼承權,並不是按照出生,而是按參與祭祀的權力來規定的。」Coulanges 2006[1864]32在台灣的卑南族也可看到相關的家庭關係:「一個『人』的出生而得以成為家的一員,不只是因為懷孕或生的事實,而是要經過一序列的儀式來認定。」(陳文德,199916)在漢人社會當中,一個家庭的建立,與血緣有密切的關係,同血緣關係意味著家族的傳承,文化的傳遞,香火的延續,其次才是依靠祭祀或法令來建立親子關係。只有舉希臘跟羅馬的例子不足以明古代城邦建立前的家庭組織型態。

    「家庭、胞族、部落、城邦,是個具有相似社會結構的組織,通過聯合依序生。」Coulanges 2006[1864]117因為家庭的階層關係及祭祀活動影響了日後部落、城邦,乃至於國家的發展,家庭裡有「家火」的祭祀,城邦裡也有「聖火」的崇拜,那是城邦得以建立和保存的根基。在家庭裡父親是「家火」儀式的主持者,也代表著父親掌控最大的權威,延伸至城邦,君主是聖火的主要祭拜者,王國的憲法也是源自於宗教信仰的教條,就職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舉行祭禮,這一點與中國的皇帝相類似,在中國歷代王朝,每個皇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敬天祭祖,不同的是,中國的皇帝為天之驕子,故稱為「天子」。對於百姓的資格,Coulanges提到:「一個公民的資格出自於他對城邦祭祀的參與,這種參與使他獲得了一個公民權與政治權利。」Coulanges 2006[1864]180

    每個公民都要積極參與國家政治,哲學家和研究者不能隱入山野,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個很民主的國家,實際上,在雅典的城邦政治裡,君主對民眾擁有對的支配權,個人自由是不存在的,例如,唸書要到指定的老師家;國家不容有殘疾之人;私人生活受國家支配,包括刮鬍子,女生能帶幾條裙子……等等。因為種種的限制,以至於蓄積了人民反動的力量。哲學家的思考開始逐漸改變了政治的準則,對於古老的習俗見解,代之以推理和雄辯。從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到芝諾,Coulanges做了各結論:

     蘇格拉底尚信,在可能的範圍,應當信奉城邦神;柏拉圖尚未能發現城邦以外的政府。芝諾超越了一切人類社會的狹小限度。他有宇宙上帝的觀念,也有包括全人類的唯一國家的觀念。Coulanges 2006[1864]334

     這本書前半在論述人類家庭以至城邦的組成,從敬仰靈魂的宗教信仰到人類理性科學的興起,透過哲學家的論辯引發人民的思考,進而去思考人的價Coulanges提到:「芝諾告訴我們,人的尊嚴不在於公民,而在於他是人。對法律的義務外,尚有對自己的義務。」Coulanges 2006[1864]117人類思想與知識的進步,改變了之後的社會組成與國家形態,但人類社會之複雜,也不是一種理論即能涵蓋,這本書提到家庭與信仰和祭祀有密不可分的關係,Coulanges為人類文化研究起了一個頭,若再深入被研究者的立場,將會發現家庭組織與其生活、家屋型態等也有密切的關係,相互交織成多元的風貌。

 

參考資料

De Coulanges, F

   2006[1864]古代城邦,譚立鑄 等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

李亦園

   1985,中國家族與其儀式。收錄於《文化的圖像:文化發展的人類學探討》,頁184-209,台北市,允晨文化。

陳文德

   1999,「親屬到底是什麼?」:一個卑南族聚落的例子。台北,南港: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集刊871-39

書評:Sympathetic Magic(林佑晟)

Sympathetic Magic

By:  Tylor Edward Bennet, James. G. Frazer , Alfred L. Kroeber

(In reader in Comparative Religion. William A. Lessa and Evon I Vogt eds. Pp337-351. Fourth edition. New York, Harper and Row, 1979)

 

This week’s reading is a series of review articles.  The first review is on E.B Taylor’s Animism. Secondly, an Ethnologic Psychoanalysis article by Kroeber on Totem and Taboo. Lastly, it is Frazer’s review, The Golden Bough, which focus on the demarcation between “imitative” and “contagious”   portion of the “Sympathetic Magic

 

Tylor’s conception of evolution of a religion required 3 stages. Which are animism, polytheism and monotheism.  The first criticism of such unilinear stage is too intellectual.  A religion is not only the reduced model of people’s mindset, the emotional aspect of the each stage is also an element neglected by Tylor in his discourse. 

The second criticism of Tylor is his refusal to accept the idea of soul might be present in the native.   If we understand his time, we would realise he was living in the period when Darwin published his book about Evolution . It is only natural for  Tylor to be  influenced by Darwin. After all, the entire European  believed they were at the pinnacle of human’s achievement ,  which made them felt they are superior than the Natives .

In Tylor’s theory, Soul is a “invented” concept as the result of the evolution of religion. He anticipated the natives were too “primitive” to understand why objects moving around them. Because the native consider there is a driving supernatural force from within, they worshipped to this driving force. 

By drawing evidence from Semitic religion, he described the process of how Christianity was once also in Animistic stage. It is by years of education, the people differentiate the humans from animals and plants, and they finally formulated a theory whereby a supreme being “blows” life into human.  This theory of worldview has reduced all “driving force” into a single being , which in Taylor’s understanding , is an evident that human is able to perform abstraction to relate his surrounding . This abstraction has lead man to develop complex theological system to categories the “driving force “around them. 

 

 

 

According to Tylor , the human race has to reach a stage of civil society . Once he is no longer living in jungle and lives in the city, his mind is able to develop and reflect the environment.  In this line of reasoning, Tylor see the city settlement as the only outcome of human civilisation’s progress.  However, he assumed there is a homogenous progression of human’s religion. In his narration, he is ignorant of the religious reformation and effort of early church combining Aristotle philosophy into Christianity.

Tylor is unaware of the philosophical “add-on” into the Judea-Christianity religion. Much of what he understood of the religion is the philosophy, not the religion itself. It is unfair to judge the primitive society when it has no culture of discussing philosophical ideas.

Moreover, the advancement of a race cannot equated to its’ development of religion. During Tylor’s time , European were in the stage of colonising the primitive society . Their state of “advancement” does not grant them the justification to conquer another race.

The ultimate fallacy of Tylor is his conjecture of  a religion will evolve like biological being in unilinear model of progression . In this case, he forgoes the individualistic of each group of man, and assumed all will converge to one single religion. His idea becomes like a missionary who is preaching everyone to accept Christianity as the only solution for all.  In spite of everything , Tylor’s model was created in favour of justifying the need of the colonisation.  ( 618 words )  

 

 

 

 

 

 

 

 

 

 

 

 

書評:古代城邦(黃靖軒)

 

書評:古代城邦

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碩士班

 

黃靖軒

9946508

a76824james@yahoo.com.tw

 

在古代城邦這本書中,庫朗熱(Fustel de Coulanges)描述了古代希臘羅馬城邦制度的演變;另一方面,他認為歷史研究並非只著重在制度和事實的紀錄,而是要去研究人心。因此,他反對以現有眼光去描述過去的歷史事實,認為必須由過去人的思維去看待過去的歷史事件。特別是對於法國革命中將現代追求的自由連結上古代城邦時代所存在的自由意義,庫朗熱認為這樣的誤解是一件危險的事。因此,正確的了解古代對他而言事一件重要的事,本書也在此一前提下誕生。

庫朗熱認為,要去了解古代人的思想,就必須去了解他們的信仰。他認為信仰在古代制度中貫穿了家庭、政治、戰爭等等重要的範疇,所謂的自由也是建立在信仰之下: 認為古人有自由的權力,這是近代人誤解中一種特別的誤解。就是關於自由的概念,古代人也未曾有過。在城邦及神的權力中,他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權利。(2005[1864]:214)而在本書中,作者將最原始的信仰歸類為對靈魂的信仰,因此最早的宗教便是對死者的崇拜。由於害怕死後的靈魂為亂人間,帶來疾病。每一家人都必須以妥善的儀式照顧死去的親人,以此祈求和亡靈的和平共處。另一方面,古代人家家都擁有自己的祭壇,供奉著神火,這一種神火便是一種神聖的象徵。作者接著進一部的將聖火和靈魂信仰的概念做連結,從種種傳和材料中歸納出古人將聖火視為自己的祖先,祖先的精神存在於聖火之中,祖先就是聖火,而最原始的家庭宗教也就誕生於其中。

在原始的家庭宗教中,每一家奉養著由自己的祖先形成的神,家庭成為一種宗教團體,而非自然團體。在宗教團體中父親扮演著主教的身分,家庭則成為廟宇。換句話說,家庭成為一個宗教,供奉著由死後祖先形成的神。這一種信仰完全是封閉性而不與他人分享,作者提出這和現代向他人傳教的宗教有很大的不同。並非有一單一的神,而是出現了各式各樣不同的神明。然而,除了供奉本家的神明外,一種新的信仰逐漸從對自然的想像中孕育而出:他們無時無刻不感到自身的微弱及大自然的威力他們照自身想像外界,便認為土地、河流、太陽各個和他們一樣有意志…(2005[1864]:111)各家保有自己宗教的同時,發現到彼此間對於自然神的信仰是類似的,因此出現一種新的信仰,是更普遍存在於人群間的。於是由於人們開始信奉同樣的神,各個家庭有了共同的信仰(但同時本身的信仰並未消失)而組成了氏族,各個氏族彼此聯合而再成為城邦,每一個團體背後都有共同的信仰做為支撐。

總的來說,作者認為信仰精神支撐著古代所有制度,而信仰大制又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出自對祖先崇拜的靈魂信仰,另一種則是對自然現象崇拜的自然信仰。前著有了家庭信仰,後者則成為每個家庭聯合後共同的信仰。筆者認為本書的重點便在描述這兩種信仰在古代社會中衍伸出來的種種制度,因此有必要檢視這兩種信仰假設的正當性。

首先,庫朗熱在書中提出作為最初宗教的靈魂信仰,他提出:為了讓靈魂在地下度過來生,必須用土來掩埋和靈魂不可分的肉體,無墳墓的靈魂意味著無居所:…因困苦而變成了厲鬼,到處去騷擾活人,帶來疾病…(2005[1864]:5)又提出:死者是神聖的,古人用能到最尊敬的詞來稱呼他們,稱他們為善者、有福者(2005[1864]:10)涂爾幹在宗教生活基本形式這一本書中則對此種看法做出了批評:如果人活著時靈魂只是是俗事物,一個遊蕩的生命本原,那麼他怎麼會突然變成神聖事物及宗教感情的對象呢? (1995[1912]:67)換句話說,如果靈魂在生前甚至是死後都和身體不可分割,為何獨在死後人們會去懼怕靈魂帶來的威脅? 而這種懼怕又如何成為崇拜的動力?庫朗熱並未解釋這種帶來死後的神聖來自何處,他只提到:..那時已有對死者及聖火的敬禮,這種宗教的神並非取自自然社會,而是取自人類本身(2005[1864]:22)。然而筆者認為,如果神聖的特性自始至終都存於人的本身,為何人們不會將一個現存的人視為神一般的崇拜對象,而是去崇拜死後的人?

再來,對於自然崇拜的神而言,庫朗熱認為這是由於人感受到自身與自然界的差別: 他們無時無刻不感到自身的微弱及大自然的威力…(2005[1864]:111)但涂爾幹又對此點做了批評:但是事實上,自然生活的特點是近乎單調的規律性自然界的過程是始終如一的,而一制性絕對不會導致強烈的情緒(1995[1912]:93)換言之,自然界並不存在著神聖和自然的分野,人群也不會區別自己和自然界的相處過程中,哪些是具有宗教意義的神聖性的。因此,藉由涂爾幹的描述,將自然崇拜和靈魂崇拜作為原始宗教,甚至將其視為支撐古代制度的法則視有待商榷的。如果這一本書對於最基本的宗教起源出了問題,又如何能繼續談之後的論點呢?

但另一方面,筆者認為仍不可忽略本書的貢獻和其誕生的時代背景,作者最終強調的重點在於反對以現有眼光看待過去歷史事件,因此希望能重現出古代人的思維模式以了解古代制度。從此點來看,本書仍舊擁有跨時代的貢獻價值。

 

參考書目

Fustel de Coulanges

         (2005[1864]) 古代城邦,潭立鑄等譯, (2005),上海:華東大學出版社。

 

Emile Durkheim

         (1995[1912]) 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1995),台北: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書評 :古代城邦(李昀)

書評 :古代城邦-古希臘羅馬祭祀、權利和政制研究

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碩士班

9846511

李昀

yunemilie@gmail.com

 

 

    「古代城邦-古希臘羅馬祭祀、權利和政制研究」為庫朗日最為著名的巨作。書中欲以「古人觀點」所詮釋的古代。分別從古史料中探究古代希臘羅馬的家庭制度、氏族制度,城邦政制的源起和消解(藉由革命),呈現出一個古代希臘羅馬社會體制的歷史演變過程。

本書雖名為古代城邦,看似完全在書寫古人,然而他卻是帶著對現代的的關懷。在書寫古人之外帶著對於現代關懷的企圖與目的性。在其書導言部分就以點出:

正是由於對古代城邦制度的錯誤觀察,近人常圖謀復辟古的制度。我們

對古人的自由抱有幻想。只此一點就足以使近代的自由陷入危險之中。

最近八時念的經驗足以明,近代社會進步的極大阻力之一,就是因為

在人們的心目中,古希臘及羅馬時代留下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影子。

Coulanges 2006[1984]2

為了駁斥在他當時崇尚法古之人,他從其所認為理解古代社會的基礎-宗教開始,逐一論述古人的思維與今人的差異。古代的宗教起於一種家庭性的宗教,而與後起之基督教思維的普世性是有根本原則上的不同。因此在基督教勝利以前的古代社會之運行法則是一套與現今完全不同的邏輯。他抱持著一種今人已進步的觀點,古人與今人間存在的是一條無法跨越的時間鴻溝。他否定了古人跟今人的共同性。古人跟今人雖本質上同為人,但因為人類在慢慢歷史經驗中上已獲得成長,已經進步了。推之到其有關「自由」的論述上,今人所提及之「自由」概念是古人沒有的,古人所謂之「自由」不可與今人的「自由」相提並論。這大概也是庫朗日首先選擇希臘羅馬來進行論述的目的之一,為的就是要打破當時對崇尚古希臘羅馬並試圖復辟的迷思。

庫朗日非常反對歷史學研究方法論上的現在主義式的(presentist)取徑。他認為,若欲充分的了解古人,則應「在研究他們時不要把我們自己也放進去」(Coulanges 2006[1984]2)。行文中他也常常提醒讀者,欲理解古人的某種制度,「萬不可以現代的觀念去想像它」(Coulanges 2006[1984]51)。現在看來怪誕無解的古代奇風異俗,若按照古人的思維理解則完全可以獲得解釋。最好理解古人的方式,便是用古人的思維去理解古人。而庫朗日理解古人思維的方法,便是設法從歷史文獻中的殘留尋找古人心靈思維模式的蛛絲馬跡,這樣的歷史文獻包含了古希臘羅馬人所書寫關於法律的叢書,古希臘羅馬人所書寫的劇本。他對於此研究方法上的堅持也反映在引文的援引上,幾乎他在行文中所引用之句式段落,大部分皆出於古人(此指他所研究的對象古希臘羅馬人)之手。西賽羅、修席底德、尤里匹底、亞里斯多芬、亞里士多德、柏拉圖等,他所取材的對象,都是以較接近他所研究時代,或正是他所研究時代之人所寫的著作。他拒用現今人的研究眼光來注視古代。

也許是一部關於歷史之著作慣例,作者對於章節的安排似乎正好暗示了一種古代社會演進的進程。首先由古代人信仰方面起,進而到家庭制度、氏族制度,城邦制度乃至於最後因革命而起帶來的消解。他將宗教信仰放在最先開始也正好明了貫穿本書的核心概念之一:宗教是一切古代制度的基礎與源起。「上古宗教首先建立了家庭,然後建立了城邦,它首先制定的是個人的權利及氏族的政府,然後制定了民法及城邦政府」(Coulanges 2006[1984]329)。庫朗日認為,宗教是一切循序漸進秩序的開端,它首先起源於對死者的重敬禮拜。而人類社會的大變革也來自於宗教原則上的改變與破壞。身為一切社會制度基礎的宗教被改變或破壞消解了,則社會體制也會跟著改變。也標誌了從古代社會過度到現代社會的轉捩點。

宗教信仰的歷史:它的建立帶了人類社會的建立,它的改變帶來了社

會的一系列革命。它的消失帶來了社會面貌的改觀。這就是古代的法律。

   Coulanges 2006[1984]366

原來維持城邦政治型態的宗教的基礎漸漸地消解改變,最後止於基督教在歐洲的勝利。庫朗日所書寫的「古代」也因此告終。

    在庫朗日的書中,存在著一些矛盾。他一方面亟欲切斷古人與今人的連結,明今人已是進步:

    近代社會的理法若與古代社會不同了,那麼必是人本身有了變化。我們

    本身有一部分,隨著世代的變遷而變化,那就是我們的理智。它總處於

     變化和進步之中,由此使得制度和法律亦不斷地處於發展變化中。

Coulanges 2006[1984]2

但他另一方面又「每個時代的人,都是他的前代積結的品」(Coulanges 2006[1984]4),既要切斷古與今的連結,卻又古與今有所連結,似乎有某種程度上的矛盾存在。另外,他在提到古代宗教時表示它是「一種精神和思想的力量」(Coulanges 2006[1984]22);然而在其後明基督教與古代宗教之不同處時,又他不再停留在外表,而是深入到人的思想中。這種新宗教不是物質性的,而是精神性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古代宗教相較之下是物質性的,非精神性的,似乎前後法也有所矛盾。

    對於庫朗日的信手拈來和旁徵博引一方面使其文章非常具有服力,用古人的著作來解釋古人的社會的確使他的行文看來具有服力。但一方面從庫朗日寫作的明顯目的論而言,似乎又會覺得過於斷章取義。我們很少能從其所引文之處得知該引文的上下脈絡,或該段引文所出自的劇本故事脈絡。若一作者對於其作品有其理念和欲傳達之中心思想,那是否在他所引用的古人的作品中,也帶著那些古人作者對於其「當代」關懷的論述目的,或許他們所書寫的「歷史」也只是反映作者的某些思想。那這樣在材料使用上我們是否就可以古代人的作品就能更好的理解古代社會之生活面貌?恐怕也要有些存疑。

 

 

參考資料

Coulanges, de Fustel

    2006[1984] 古代城邦-古希臘羅馬祭祀、權利和政治研究,譚立鑄等譯。上

          海:華東師範大學。

 

書評:Religious Beliefs between Animist and Social Theories( Lazzarelli)

 

From Individual Mind to Social Organization:

Religious Beliefs between Animist and Social Theories

 

Alessandro Lazzarelli

Institute of Anthropology

National Tsing Hua University

 

Among the early works on the study of religion both Tylor’s theory of animism and de Coulanges’ work “The Ancient City” provide a thorough explanation upon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religious life. It is interesting to note that although adopting different perspectives in the study of religion, the two studies share a common evolutional concep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religious beliefs. Indeed we may consider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traced in “The Ancient City” as a continuation of the idea elaborated in Tylor’s theory of animism. In fact they both proceed along an evolutional line, even though, whereas the latter deals with the origin of religious beliefs in the individual mind, the former explains how these beliefs became a practice in more complex social organizations, such as family, tribe, and city-state.

Let us first consider the animist theory. Tylor (1979) conceives of animism as the belief in spiritual beings, which in his opinion constitutes the basic definition of religion. The author is concerned with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animism, for this purpose he attempts to elaborate an explanation upon the origin of the concept of the soul or spiritual beings in the individual mind. In this regard he suggests that such idea comes from certain psychic phenomenon such as dreams and hallucinations, which have been experienced by human beings since primitive people. Among the words used by various populations to express human soul or spirit, Tylor cites the shadow or shade (representing the ghost or phantasm seen by the dreamer or the visionary), the act of breathing (identified with the life or soul itself), and ethereality or vaporous materiality (expressed by transcendental definitions of the immaterial soul in many philosophical schools). Moreover, Tylor points out that death contributed largely to the formation of the idea of the soul or spirit, as the belief in the after-life or a spiritual world transcending the material one has always attracted human imagination. Yet, the idea of “the world beyond the grave” gave rise to the creation of burial religious rites and funeral human sacrifice for the service of the dead.

Similarly, in “The Ancient City” (1980) Fustel de Coulanges suggests that the idea of the supernatural or spiritual beings is strictly connected with the observation of the dead. To put it with the author’s words “death was the first mystery, and it placed man on the track of other mysteries”, subsequently “it raised his thoughts from the visible to the invisible, from the transitory to the eternal, from the human to the divine” (1980:17). Anyway, beyond this supposition upon the origin of the idea of spiritual beings, the author moves on explaining how religious beliefs constituted a fundamental aspect in the family’s everyday life of the ancient Roman and Greece cities. Indeed, the main purpose of his work is to set a link between religious beliefs and the social organization of the ancient city, showing how this creed produced domestic institutions and private law at a time during which the family was the basic unit of society. In fact, in the first part of his work, Coulanges focuses on domestic religion, pointing out that the family of the ancient city was the cradle of religion, for in each house of Greece and Roman there was an altar with the fire that was worshiped. Later, when people of Greece and Italy began to represent their gods as persons, giving each one a proper name and a human form, the old worship of the fire was replaced by the personification of the altar, or, to put it differently, by the personification of the gods. In this sense then, the house preceded the consumption of religion in temples, it was in the ancient city the basic and local sacred place wherein religious beliefs found their expression. In this context, religion was the foundation or constituent principle of the ancient family, as all the rights and duties of property, succession, and filiation served the function of preserving the family’s worship of its gods.

As Finley (1977) remarks, it is important to underline that de Coulanges refers to the city as a “city-state” in the meaning of a political and economical organization, not as a town with its physical boundaries. Moreover, he addresses family, religion, and property as the three dimensions most characteristic of the ancient city, which in historical perspective have constituted the larger kinship unit (gens) and ultimately the earliest state.

In short, I have introduced previously the animist theory in order to show a possible explanation of how religious beliefs could have originated in the individual mind. In addition, I have presented de Coulanges’ analysis of religious life in the ancient city as a continuation of the animist theory, as he set religious beliefs in the context of the family, not excluding an individual origin of these beliefs. But are there other aspects that need to be considered in the development of religion? Are religious beliefs necessary for the production of religious life, or also other elements may have influenced it, such as religious practices, the observance of certain rules, and social institutions? These questions represent the central concern of Robertson Smith (1972) in his work “The Religion of the Semites”, in which he focuses on religious practices of the Semitic people, which are those populations that in ancient times occupied the great Arabian Peninsula. It is interesting to note that Smith takes into account the social institutions and practices that contributed to shape religious life. In fact, in his opinion, for the ancients religion was a matter of conformity to prescribed traditional practices, rather than depending on individual conviction or beliefs. For this purpose he focuses on the observance of certain fixed rules of conduct, controlled by social institutions, according to which individual used to take part in religious activities for a simple conformity to the practice, even though no meaning was attached to the practice itself. Viewed from this perspective then, religion appears more similar to a political duty rather than a matter of personal choice. 

 

References

De Coulanges, Fustel

1980 [1864] The Ancient City: A Study on the Religion, Laws, and Institutions of Greece an Rome. Baltimore and London: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Finley, M.I.

1977 The Ancient City: From Fustel de Coulanges to Max Weber and Beyond. Comparatives Studies in Society and History 19(3):305-27.

 

Smith, Robertson W.

1972 The Religion of the Semites: The Fundamental Institutions. New York: Schocken Books.

 

Tylor, Edward Bennet

1979 Animism. In Reader in Comparative Religion. William A. Lessa and Evon Z. Vogt, eds. Fourth Edition. Pp. 9-18. New York, NY: Harper and Row.

 

 

 

 

 

 

書評:古代城邦(賴冠全)

書評:The Ancient City

 

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碩士班

賴冠全

9946505

itoinhotman2@hotmail.com

  《The Ancient City》描述古代印歐族,包括古希臘、古羅馬、古印度民族,其社會組織的組成及演變。Coulanges對於古印度民族著墨較少,僅只將它拿來比較古希臘、羅馬社會,作為在史前時期這些民族皆出自同源(即印歐族)的佐證,焦點仍放在古希臘及羅馬社會。Coulanges很明確地指出人類原初社會的組成,是依賴宗教信仰萌生出的各種規則、規範,才能有效且穩固的組織起來。

  古代民族建立正式社會時的特殊困難,是應當想到的。……自然必須有件事物,較實力為大,較利益為尊,較哲學學為準確,較契約更固定,這件事物存在人人心中,並對人人有威權。這件事物就是信仰。

F. Coulanges李宗侗譯 1988[1864]: 117

古代社會組織便依照此原則由家族、部落、城邦這樣的順序發展演變,直到最後城邦制度的消滅,以及羅馬最終建立橫跨歐亞的大帝國,才宣告這種社會演變的模式終結。然而細看本書對各階段社會組織的描述,可以發現過程當中一直存在著無可避免的矛盾:排斥和融合的對抗、自主性和整體性的對抗理應在每個階段造成嚴重的衝突。

  造成衝突的原因來自每個較小團體皆有強烈的排外性和自主性,而這兩者都是形成組織原則的這種宗教的根本性質。每個團體都排斥外人,只有和自己信奉相同的神明、生宗教聯繫的人,才被視為同一個團體的成員。除此之外皆是外人;讓外人接近自己的家門,參與自己的宗教,都是嚴重的褻瀆行為。自此贈則表現在每個獨立小團體既有它原本的宗教,更有自宗教衍生出的領導者、法律、制度;它另有專屬於它的田、墓地,「它即有系統的國家,它即自足的社會」(同上引:100)。宗教在各個團體中和每個部分都緊密結合在一起,宗教就像這個組織的骨架,伸入到系統中每個部位,將整體支撐並且連結起來。換言之,在這樣穩固嚴密的狀態下,任何將改變現狀的傾向都必會受到強烈的挑戰。

  但是改變確實發生了。家族漸漸地演變成胞族(phratry),接著依序演變為部落、城邦。Coulanges在書中僅止明,當家的團體已不足生活所需,道德和信仰的觀念也已太狹隘,宗教觀念和社會組織便會同時發展(同上引:105)。而他卻沒有明這種發展帶來的矛盾和衝突是多麼猛烈,反而在書中呈現出這樣的轉變是順其自然的,只是合於天性的一種過渡。甚至他更進一步指出當新的組織形成後,原有的組織並不因此被消滅,它仍然保有其自主性。「這些團體結合以後,其中每個並不因此而失其特性與自主。……政治上無數小政府繼續存在,公共政府出現於上」(同上引:114)。這些小政府仍然在它自己的範圍行使其宗教和法律,在其上的公共政府並無權力干涉;小團體的首領仍擁有他原本的所有權力。如何解釋這種奇異的現象呢?Coulanges:「家的宗教不許兩家混合,但幾家聯合起來,除各自保存其家的特別宗教以外,另有共同祭祀,這似乎是可能的」(同上引:105)。也就是說,創造一個新的神,在原有的宗教關係以外,創造新的宗教關係。

  事情發展真會如此單純嗎?在各種情形下要形成更大的團體組織,必定會牽涉到制度規則的轉變,例如:法律、所有權。尤其在原本的團體本身即具有穩固自主性的情形時,這類轉變是無法簡單達成的。書中前半部討論家族時亦指出,古代的法律是發源自家族中的宗教信仰,宗教既是古人心中至上權威,每個家族所制定的私法當然是深入人心;然而一旦部落、城邦組織成立後,必然要有能適用於全體的法律標準才能使團體穩固。公法和私法要能同時實行在同一塊地方,必然要有一方作出妥協。同樣的財產的觀念也會受到類似的衝擊。在家族階段,產業當然是屬於家族,產業不屬於個人,家族執掌者只不過是這份產業暫時的管理者,總有一天他必須將產業交付給他的繼承人,他務必有效的管理家族產業以使家族能獲得最大利益。當幾個家族結合成部落、城邦,產業究竟該屬於原本的家族,或屬於新城邦呢?利益衝突必不可免,城邦要能經營久遠,產業必須要支持城邦,為城邦生產利益。但是依照書中所指,即便城邦成立,家族仍幾乎維持原狀不受影響,這種形式的城邦組織應當非常鬆散、極不穩定。

  然而城邦組織和家族同樣地穩固,城邦制度並且在歷史中維持了相當長久的時間;如果是這樣,在社會轉型時公家和私人之間必定要經過嚴重的衝突鬥爭,才能達到新的平衡狀態。事實上Coulanges的確描述這場鬥爭,但只在城邦階段被討論;貴族階級和王的鬥爭,即是新的公權力和舊有制度私人權力的鬥爭。另外城邦也是這種宗教模式組織的最後階段,眾多城邦不會再以同樣形式組成更大的國家組織,而是要透過革命打破舊有的城邦制度,更大的公權力才能統治原先各自為政的下層組織。貴族和王的鬥爭是這場革命的一部份,因此才會浮上檯面被討論。利益衝突為何不在前期的轉型中浮現,而到城邦才顯露出來?容易引起鬥爭的演變模式為什麼能一路從家族演變至城邦?

  這種矛盾埋藏在本書中,沒有充分合理的解釋。宗教作為社會組織的基本架構,這項假設並沒有問題,但這種極具排外性和自主性的原則,能否順利地令家族一路演變成更高級複雜的社會組織,對本書而言是很大的挑戰。

 

 

參考書目

F. Coulanges

  1988[1864] 希臘羅馬古代社會史﹐李宗侗譯。 臺北: 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